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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二五 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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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四爺……”蘇卿覺得他懷抱中十分溫暖,忍不住又往裏靠了靠,心裏湧起安祥寧靜的感覺來,喃喃道,“我有什麽好處,值得爺這樣看重?”

“傻丫頭!我喜歡你,難道只為了你有什麽好處?”乾隆見她這樣依賴自己,也不禁滿懷柔情,把這一年來偶然想到她時的留連繾綣盡數勾了起來,“你既然扮的是佛國天女,沒聽過‘因緣’二字?我跟你……這是緣分。”說著手臂在她腰上緊了一緊,低下頭去尋找著她的嘴唇,“別想了,嗯?一切交給朕來安排……”

蘇卿“唔”的一聲,跟他雙唇相接,密密吻在一起,眼簾閃了閃便再度合上,卻從眼角悄悄滾下一滴淚來。吻罷,身子像沒了力氣般只是倒在他臂彎裏,半晌輕聲道:“我……都聽皇上的……”

乾隆這時已知曉和珅邀自己前來“看戲”的用意,也覺得安排蘇卿進宮之事與他商量最為妥當。那和珅自是早料到這一層,便出主意將蘇卿認作遠房姐姐,只說家道中落無依無靠,輾轉托付幾個宮中的朋友,不拘哪裏安排個差使。那宮裏人都知道和珅雖然官卑職小,如今卻是乾隆面前第一受寵之人,哪個不肯用心巴結。若不是看蘇卿年紀大了,也不是大選之年,說不定直接插到秀女隊中送至乾隆跟前。虧得和珅又說“表姐”生性羞澀,有日常不必見人的去處才好,結果費了半個月工夫,終於得了消息,說皇上教在清漪園佛香閣中安排個值守之人,待太後去禮佛添香時也好伺候。宮裏人不知就裏,和珅一聽便曉得這是乾隆專給蘇卿設的,忙不疊地稱好,千叮嚀萬囑咐地把人送了進去方罷。

蘇卿當日一時情動,答應了乾隆聽他安排,這時見自己竟像個大戶人家偷摸養的外宅相似,忍不住心裏暗笑。所幸她這樣進來全是乾隆一手提調,既無人尋根究底,平日也沒有來啰唣的,倒落得清靜。她知道以自己身份,就算乾隆再加寵愛,也絕難進宮受正牌冊封,兼之流落江湖這些日子以來頗受苦楚,這時能得乾隆青眼,呵護有加,已經是意外之喜,索性放開懷抱,過得一日算一日。

她雖然是做了個露水因緣的打算,乾隆那頭倒甚是熱絡,從她進得園中,隔三岔五便要借故來訪。蘇卿曉得他是久別重逢,正在興頭之時,也不阻攔,有意無意提醒他不要被人看穿之時,卻都被他一笑置之。如此這般,竟也過了兩個月。

這一天傍晚乾隆再來時,蘇卿便看著他笑容中頗帶了些神秘,正要問時被他一把拉住,往外就走。蘇卿見他興奮得活像初墜情網的小年輕一般,暗自忍俊不禁,想不定又安排了什麽新鮮花樣,也不說話,一直被他帶到萬壽山下,昆明湖邊。這時日已西沈,天空漸漸暗了下去,那一輪冰盤便顯得愈加明亮,銀光映在湖上,泛出微微鱗光,湖心一只游船卻燈火通明,悠悠劃了過來。

乾隆轉頭對蘇卿一笑,道:“可還記得你初見朕的情形麽?”蘇卿楞了一下,才想起當日西湖之會,確是和他在游船中見了第一面,倒不想這九五至尊、富有四海的天子,居然還記得這樣瑣碎之事,便輕輕地嘆了一聲,跟著他上了船。

那船中果然也像當日一樣,正中擺著一張合歡圓桌,只是除劃船的太監之外再無旁人,不免顯得有些冷清。乾隆卻不在意,攬著她在桌邊坐了。蘇卿一轉頭,又見身旁的椅子上放著一把琵琶,不由笑道:“皇上真是心細!那日的事,莫非你都還記著?”

“朕自然記著!”乾隆輕輕摟過她來,在耳邊笑道,“你坐在朕的身邊,千方百計要勾引朕,朕也都還記著呢!”

“皇上這是記我的仇了?”蘇卿眨了眨眼,心裏倒有些甜滋滋的,取過那琵琶來順手撥了撥,道,“那我給皇上唱個曲兒賠罪可好?”

乾隆大笑起來:“好是好,你可不要再來唱什麽‘雙烈記’,沒的給朕難堪!”

蘇卿聽他還是拿當日之事打趣,低頭一哂,已撥動絲弦,曼聲唱道:

“並刀如水,吳鹽勝雪,纖指破新橙。錦幄初溫,獸香不斷,相對坐調笙。低聲問,向誰行宿?城上已三更。馬滑霜濃,不如休去,直是少人行。”

這一曲周邦彥的《少年游》,唱得情致婉轉纏綿,令人欲醉。乾隆忍不住湊上前去,在蘇卿鬢邊輕輕一吻,低聲道:“你這錢塘花魁,原也比得那李師師了。”

蘇卿神情微微一僵,跟著才強笑道:“我自然沒有李師師的姿色,只是能受天子眷顧,倒和她差相仿佛。”

“哼,你說朕是宋徽宗麽?”乾隆突然冷笑一聲,臉上已變了神色,“你倒也不用妄自菲薄。那李師師交通梁山賊寇,當日在西湖之中,你的背後不也有個紅花會麽!”說著站起身來,似乎有些急躁地踱了兩步,“孤家寡人,孤家寡人!這世上誰能與朕當真一心?就連你——”

蘇卿看他發了皇帝脾氣,雖然仍是莫名其妙,也只得丟下琵琶,屈膝跪了,咬著嘴唇一言不發。乾隆忽地嘆了一口氣,過去拉起她來道:“你怎麽不說話?”

“我……不知道說什麽。”蘇卿低著頭也不看他,語氣卻淡淡的,像事不關己一般,“我原是出身下賤,蒙皇上不棄把我帶到這裏,不受風霜之苦,又衣食無憂,很該知足的了。就算皇上心裏不爽,打我罵我,也都是應該的。”

“唉,你這個脾氣,簡直跟——”乾隆語聲忽然頓住,沈了沈才恢覆了平常的神態,順勢將蘇卿的肩頭攬了過來,“罷了,是朕的不是,又提你從前的事,叫你難受。不如——罰朕三杯如何?”說著提起桌上酒壺來自斟了,端杯一飲而盡。又要再倒時,蘇卿忙按住了手,輕輕一嘆:“你這是何必?怎麽皇上也跟個小孩子似的,沒的賭氣!”

“那,你是不生朕的氣了?”

“我哪裏敢——”蘇卿只說了一半,見乾隆又有些煩惱之意,倒真像碰了釘子的孩子一樣,終究也不好太頂撞他,柔聲道,“我不生氣了。四爺,你也別老想著那些煩心事,既到了這裏,就松放些個,有什麽趕明兒再說。”

乾隆長長籲了口氣,用手指捏著眉心:“也不知道怎地,朕一到了你的跟前,一喜一怒都不由自主,想到什麽就說什麽,真成了小孩子了!”

蘇卿見他突然露出疲憊的神色,料是朝中有事,且能讓皇帝掛心之事必然重大,也難怪他非得發洩出來,莫名地竟有些心疼,便過去替他輕揉著兩邊太陽穴,低聲勸道:“是我的不是,在這裏待著百事不問,還給爺甩臉子。我也沒別的可幫忙的,爺要是還有火氣,沖我撒了就是。”

“沒什麽,就是你說的,煩心事明兒再說。”乾隆擡起眼來一笑,順手攬過她來做了個嘴兒,跟著手已向她衣裏探去。蘇卿情知他不想再提,也不追問,由著他寬衣解帶,兩人就在船艙中纏綿起來,直至興盡方休。

待游船轉回岸邊,乾隆還想逗留,蘇卿見已是夜靜更深,極力勸他回去,兩人又耳鬢廝磨,糾纏了一陣,乾隆這才在太監擁簇下去了。蘇卿自回房中,想到今天的事,卻睡不著,半晌喃喃自語道:“李師師背後有梁山賊寇……他該不會是……疑心上了那位小宋江罷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晚上雙更

清漪園,即頤和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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